余淼杰 全国人大代表，辽宁大学校长

以下观点整理自余淼杰在CMF宏观经济热点问题研讨会（第111期）上的发言

一、深刻把握“十五五”时期国际经贸形势的新变化

“十五五”时期，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国际形势与新世纪之初相比有明显的不同。21世纪初主要被视为重要战略机遇期，而当前我们处于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时代。从国际视角来看，学者们通常用两个词来概括这一时代的特征：

一是“乌卡（VUCA）”时代，即易变性（Volatility）、不确定性（Uncertainty）、复杂性（Complexity）和模糊性（Ambiguity），这表明我们正面临一个艰巨、繁复且多变的国际经济环境。二是“巴尼（BANL）”时代，即脆弱性（Brittle）、焦虑感（Anxious）、非线性（Nonlinear）和非理解性（Incomprehensibility）。无论何种表述，都反映了当前国际经贸形势具备风险与挑战并存的特征，具体来讲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部分国家推行贸易单边主义、贸易霸权主义，美国在特朗普进入第二个任期后，在全球范围内大打贸易战。

第二，南北国家差距可能呈现扩大趋势，北方国家占据越来越多的资源。尽管南方国家从世纪之初到今天在全球经济中的比重不断增加，但在当前阶段，随着拟全球化势力的抬头，南北差距面临逐步扩大的风险。

第三，国家内部，白领和蓝领的工资差距也有不断扩大的趋势。受科技进步影响，对白领工人的需求上升，如果蓝领工资保持不变，白领和蓝领的工资差距就会扩大，导致收入差距不断拉大。

第四，全球供需不平衡格局下，国际分工专业化更加清晰。许多发展中国家仍以农产品出口为主，但也有例外，中国作为最大的南方国家，出口结构已显著优化，机电产品和高附加值产品成为出口主力。

二、依托国内竞争优势，扎实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从国内角度来看，我国经济长期向好、稳中求进的态势并没有改变。这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一是拥有超大规模的市场；二是具有全产业链比较优势；三是拥有人才优势；四是具有体制机制优势，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确保政策横向到边、纵向到底。

在新的国际环境下，如何更好地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指明的道路非常清晰，即继续围绕经济建设这一中心，推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在“六个坚持”的任务中，经济高质量发展位列其中，同时还要求致力于实现高品质生活、高水平对外开放和高效能治理。四中全会指出，要从12个方面推进工作，应对国际经贸形势挑战，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确保“十五五”期间发挥承上启下的作用，并实现2035年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收入水平的目标，即2035年GDP比2020年翻一番。这12个方面的工作概括起来可以分为需求、供给和价格三大宏观层面。

第一，从供给角度看，目标是建立现代化产业体系以夯实实体经济。目前全球100多个发展中经济体中只有13个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其他国家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创新不足、生产力未能提升、缺乏强大的实体经济支撑。因此，我们要发展实体经济，特别是建设质量强国、制造强国、航空强国、交通强国等，重点做好三篇大文章：一是做好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 核心是推进绿色化、智能化和融合化。其中，“融合化”替代了以往所讲的“数字化”，原因在于数字化应当与实体经济更好地融合在一起，而不是形成“两张皮”。二是发展新兴产业，三是推动未来产业。特别是对未来产业，包括人工智能（AI）在内，要进行具体引导，例如脑机接口、具身智能等领域。

第二，从需求角度看，重在于构建国内统一大市场。这是实现我国超大规模经济优势的关键依托。要通过深化改革，特别是要素市场和产品市场的统一，以及通过各种方式降低交易成本，来推动国内统一大市场的构建。

第三，从价格层面看，要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归根结底是价格的形成问题。商品市场目前已基本由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当前的着力点和重点在于要素市场。要让市场机制在要素市场发挥作用，包括土地、资本、人才等方面。特别是人才方面，建立流通顺畅的人才市场或劳动力市场是我们的目标所在。

第四，关于政策落地，必须一以贯之贯彻新发展理念。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绿色是永续发展的必要条件，协调是持续健康发展的内在要求，共享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开放是国家繁荣发展的必由之路。要落实新发展理念，需要重点抓好以下几个方面：

坚持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即创新。 要做好科技、教育、人才一体化发展，培育新质生产力。培育新质生产力可以用“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和“因地制宜”来概括，具体分为三块：一是技术革命性的突破；二是要素创新性配置；三是产业深度转型升级。需要强调的是，传统产业不代表落后生产力，只有夕阳技术没有夕阳产业。传统产业如冶金、化工以及发展良好的船舶产业，经过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的支撑，完全可以变成朝阳产业。 目前我国创新表现可圈可点。例如，我国研发强度达到2.69%，超过经合组织（OECD）国家2.66%的平均水平；整体创新能力已位居全球前十。人工智能发展迅速，大模型开源能力已超过美国，闭源模型与美国的差距也在逐步缩小，从原先认为的一年半缩短至三个月到半年，这给了我们很大信心。

坚持绿色发展。 必须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和生态文明思想深入到方方面面，同步推进降碳、减污、扩绿、增长。

坚持协调发展，主要是城乡协调和区域协调。回顾过去14个五年规划，我国年平均增速达到5.4%。2020年我国GDP为100万亿人民币，现在达到135万亿人民币，增长了35%，这相当于再造了一个德国，是难能可贵的。如果保持每年4.5%的增速，到2035年我国就能达到美国的水平，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

统筹发展与安全。 除了上述方面，还要强调“三农”问题、文化强国和高水平安全。什么是最高水平的安全？发展就是最高水平的安全，只有高质量的发展才能保证高水平的安全。因此，我们要深刻理解其“静”与“动”之间的关系。

四、推动构建普惠包容的经济全球化与平等有序的世界多极化

关于对未来国际经济新秩序的主张及如何实现这一目标，我的核心观点是：构建一个普惠、包容的经济全球化。

1、坚定捍卫经济全球化与自由贸易

尽管一些国家推行单边主义和贸易霸凌，但世界依然处于经济全球化的时代，经济全球化的两个基本特征，生产地区化和贸易多边化没有改变。去年全球外贸总量达到33万亿美元，同比增长3%—4%，这依然是一个非常积极的数据。如果没有一些国家推行贸易保护主义，我们的经贸蛋糕会做得更大。在此背景下，中国已毫无疑问成为捍卫全球自由贸易最重要的力量。我们的目标是推进平等、互惠、包容的经济全球化，这种全球化不是让一个国家占便宜而另一个国家吃亏，也不是将某些国家排除在外，而是普惠包容的。

2、以“四大倡议”引领平等有序的世界多极化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若要实现普惠包容的经济全球化，其目标必须是构建一个平等有序的世界多极化。我们反对美国的一国独大，也不提倡“G2”，而是提倡平等、有序的多极化，秉持“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理念。为实现这一目标，习近平主席提出的四大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以及全球治理倡议，指明了我们努力的方向。

3、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

具体落实上，以共建“一带一路”为重点。2013年至今，“一带一路”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首先，在基础设施“硬联通”的基础上，重点实现金融融通和民心相通。我们要鼓励更多企业“走出去”到海外投资，实现企业的“走出去”“走进去”和“走上去”。这不仅能为东道国提供就业机会，更能输出我们先进的管理经验和技术，有助于提升当地的经济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 其次，在推进经贸合作中，要实现制度、规则的相互连通。未来推进“一带一路”经贸工作的重点在于规则、规制方面的协调，这也是制度型开放的重点内容。 最后，重视民心相通，落实“小而美”的项目，将满足人民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明需求置于优先位置。

4、推进双向开放与贸易自主创新

我们要积极推进双向开放和自主开放。 所谓双向开放，一方面是高质量引进外资。在落实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管理制度的基础上，进一步推进准入后的“准营”，并持续缩减负面清单。另一方面是积极鼓励企业“走出去”，开展双向直接投资。 所谓自主开放，重点在于贸易层面的自主创新。鉴于我国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的大背景，贸易产品的重点不再局限于最终品，而是应着重于中间品。因此，我们要大力推进中间品贸易，同时积极推进绿色产品贸易，这是外贸工作可以发力的重要方向。

总而言之，面对战略机遇与风险并存的国际经济形势，只要我们沉着冷静、积极应对，一定能在21世纪的变局中发挥更大作用，稳步走向世界舞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