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2023年，在全球经济复苏势头不稳、国际地缘政治风险加剧的背景下，我国经济保持较强韧性并实现企稳回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5.2%，完成年度增长目标。  

2024年，经济工作要坚持“稳中求进、以进促稳、先立后破”总基调，加强宏观政策协同配合，继续扩大内需，培育外贸新动能，确保重点领域顺利实现新旧模式切换。面对不断变化的市场环境，如何更好地把握中国经济走势？本报专访了全国人大代表、辽宁大学校长余淼杰教授。  

记者：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指出，经济增长预期目标为5%左右。坚持以高质量发展促进高水平安全，以高水平安全保障高质量发展。请问您如何看待2024年中国经济的走势？怎样理解“更好统筹发展和安全”？  

余淼杰：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去年超过126万亿，增速5.2%，外贸总额41.76万亿，外贸顺差6万亿，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外贸是全球第一。我认为，2024年中国经济增速具有5.3%—5.4%的潜力。2024年中国的外贸增长会在6万亿左右。具体应该怎么做，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已讲得非常清晰。  

我们现在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也面临风高浪急的国际环境和艰巨繁复的改革发展任务。如果今年中国经济增长要实现5.3%—5.4%的目标，那么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处理好发展和安全的关系。“五大安全”包括粮食安全、生态安全、能源安全、产业安全、国防安全。同时，必须要实现以进促稳，安全是发展的前提，发展是安全的保证，只有高质量的发展才有高水平的安全。  

以进促稳要先立后破。比如，在新能源领域中，目标是提升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的比重。非化石能源在2019年的时候占10%，其中包括水电8%，核电2.7%，可再生能源4.3%，加在一起是15%，美国是16%。我们的目标就是在2030年从15%提升到25%，2024年初是17.5%左右，依然任重道远。先立后破，不只涉及新发展理念中“绿色”方面，也涉及另外四方面内容，包括创新、协调、开放、共享。  

创新，要提升研发占GDP的比重——研发强度。数据显示，今年占比是2.66%左右，OECD国家水平即占比2.66%左右。更为重要的是，研发包括两部分，一是研究，一是发展。我们要做的工作是提升研究占研发的比例，也就是基础研究，而不是应用研究，基础研究占研究的比重，现在是6.6%左右，目标是在“十四五”时期提升至7%。现在要特别重视产学研用结合。  

协调，城镇化与工业化两者必须协调发展。以南非为例，它的城镇化发展很快，很多人跑来城里打工，但工业化程度不足，因为人们没工可打，就会出现贫民窟，这就会影响城市和国家的稳定发展。反之，如果工业化发展太快，城镇化水平不高，那就相当于一个地方有很多工作机会，但没有劳动力，工资上升，企业的利润就会下降，企业也走不长远，影响可持续发展。中国目前总体来讲工业化发展较快，但城镇化发展较慢，先立后破在这一领域的重点就是要加快推进城镇化建设。此外，共享的重点是提升个人可支配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需要通过政府减税降费来实现，更重要的是应扩大中等收入群体的数量。  

记者：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江苏代表团审议时强调，要牢牢把握高质量发展这个首要任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强调，“必须把坚持高质量发展作为新时代的硬道理”。对此，您如何理解？  

余淼杰：高质量发展包括生产、流通、消费、分配。其中“牛鼻子”在生产。高质量发展在生产中可以提升到几个方面，如产品附加值的提升、质量的提升、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我们现在的全要素生产率基本上是美国的六成。当然，这不等于说我们的产品没有比较优势或没有竞争优势，因为我们的劳动成本比它便宜，只有它的1/5左右，中国产品具有比较优势。在行业层面，高质量发展要求具备全产业链优势，要更好培育41个大类，207个中类，666个工业小类的工业体系。  

关于产业集聚，中国有很多工业城市，这些工业城市并不是面面俱到，而是有一定的产业名片。比如深圳是以电子为代表，东莞是电子加机械，汕头是玩具，云浮是石头，廊坊是家具，邢台是羊绒，等等。三大产业必须合理协调发展。中国之所以强调实体经济，是因为实体经济制造业是创新的载体，只有实体经济发展好才能避免掉入中等收入陷阱。  

必须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解决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我们现在面临的经济形势是全球经济疲软，今年解决有效需求不足的办法工具箱较多，因为现在经济处于低位运行的状态，传统的宏观政策是非常有利的。今年必须要实行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经济学理论表明，如果经济比较低迷，要拉动经济，财政政策非常有效。当然，这时必须配以宽松的货币政策，去年上半年是以进促稳，下半年是稳中求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就是要培育新质生产力，必须提升企业的生产力。  

记者：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我们在前进道路上必须牢牢把握的五个重大原则，其中之一就是坚持深化改革开放。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必须坚持依靠改革开放增强发展内生动力”。未来如何以改革开放拓展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空间？  

余淼杰：如果对内改革只做一件事的话，那么就是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内大市场。看好中国经济并不在于中国的劳动成本便宜，而在于中国能否形成一个超大规模的内需市场。建立统一的国内大市场，首先是建立统一的要素大市场，“统一”即各种要素可以在国内有序自由流动。比如资本、土地、劳力、能源、数据，五大要素能够有序流动。此外，户籍制度改革等也是可供选择的工具。目标是形成商品跟劳务的统一，形成内外贸商品同等质量、同一条生产线、同一个标准。必须降低各种有形或无形的成本，真正改善营商环境，优化营商环境。各级地方政府以及市场监管总局要发挥积极作用，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对外贸顺差的判断是6万亿，今年的出口价格会上升，但出口数量可能上升不大，现在出口到欧洲，必须转港口好旺角，会影响出口的数量。也因为如此，欧盟地区对中国产品需求上升，供给不足的话，价格就会上升。中国出口新的增长点体现在东南亚、美洲，包括美国。今年的汇率相对比较疲软，这有利于中国的出口。实现出口目标，要有更大规模、更宽领域、更深层次的开放。  

出口目的地多元化，欧美等全球市场比较成熟，但风高浪急，要积极开拓发展中国家的市场，比如东南亚国家的市场，也许一开始规模很小，但发展起来会越来越大。扩大进口同样重要，这也是我们举办六次进口博览会的一个原因。扩大进口更多消费品，有利于提升我们的幸福感、获得感。从企业角度来讲，更多的中间品跟企业可以产生1+1>2的积极效应。对于服务贸易而言，要扩总量、调结构、树特色。总量现在是8000亿美元，美国是1.3万亿美元。通过调整结构，缩小逆差，特别是教育方面的逆差来扩大总量。树特色，比如韩国的美容贸易，我们现在要中医药强国，就应该把中医药、中医服务贸易做好。对外直接投资方面，中国企业要走出去、走进去、走上去。现在每年有1350亿美元“走出去”，我们已经做得很好。走进去，需要“民心相通”的进一步拓展。走上去，更重要的就是在商言商。到外面投资就是为了市场与技术。  

此外，落实“一带一路”倡议需两条腿走路，陆上丝绸之路重点应该向东。我们看到现在俄乌冲突、以色列跟巴勒斯坦冲突，应向东加强跟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经贸合作。海上丝绸之路向北，意味着可以建立中东—西亚—北非自贸区，但是受冲突影响，可向北继续推进中日韩经贸合作或中日双边贸易，包括建议建设东北海陆大通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