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辽宁大学余淼杰教授、北京大学田巍教授和美国弗吉尼亚大学经济系博士生郑纯如的合作论文《中美贸易摩擦的中方反制关税作用研究》在国内经济学研究顶级刊物之一的《经济学（季刊）》发表。文章中指出：  

中美贸易冲突是近年国际经济领域最主要的宏观事件，也将在未来十年乃至更长时间内深刻影响全球经贸发展格局。从2018年7月开始，美国依次对从中国进口的产品进行了“三轮五次”大规模加税，分别涉及500亿美元、2000亿美元和3000亿美元（仅部分生效）的自华进口商品；中国的反制措施则经历了从“同等规模反制”到“同等比例反制”的过程，分别对来自美国的500亿美元、600亿美元和750亿美元（仅部分生效）的进口商品加征反制关税。到2019年12月13日，中美才就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文本达成一致，双方同意停止加征新的关税。  

从实证研究角度来看，中美关税冲突是检验国际贸易相关理论的极佳“自然实验”。由于这三轮加税清单所涉及的产品达到中美贸易额的90%以上，某一行业或特定企业的力量很难干扰中美双方政策的制定，因而关税冲突是一个具有外生性的政策冲击。 其次，关税水平在短期内大范围提高将对我国对外贸易产生怎样的影响，这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是一个重要的问题。然而，以往的实证研究并不能很好地回答这一问题。这是由于自新世纪加入WTO以来，我国的贸易政策以削减关税为主：从2001年到2017年，我国简单平均进口关税从15.3%下降到7.8%。因此，以往的实证研究主要是分析中间品贸易自由化带来的边际影响。 本轮贸易摩擦则提供了从另一个方向上衡量关税贸易壁垒效应的视角：2018年7月中美贸易摩擦加剧以来，我国对美加征反制关税使得自美进口关税水平从2017年的7.8% 提高到2019年的25.9%。关税水平在短期内剧烈提高带来的影响，与中间品贸易自由化的影响会是对称的吗？  

结合中美贸易摩擦的大背景，本文主要研究了两个重要问题： 一是聚焦于中国反制措施的影响，分析中国各轮反制关税对我国自美产品进口，尤其是中间品进口的影响；二是在全球价值链深度发展的背景下，分析自美中间品进口的下降对企业出口的影响。  

首先，本文检验了中方反制关税对中国自美产品进口，尤其是中间品进口的影响。在中美贸易摩擦之前，少数文章已经通过数理模型的方式模拟贸易冲突可能带来的影响；在中美贸易冲突爆发之后，不少文章则利用加征关税时间和幅度在不同产品之间的异质性来做实证研究，检验中美贸易摩擦对各国进出口、生产、消费、投资乃至社会福利的影响，具有较强的时效性。  

然而，此类文章主要集中于研究美国对华加征关税的影响，对中国反制关税的定量分析非常有限。此外，受数据的限制，目前大多数关于中美贸易摩擦的研究都只能在产品或行业层面进行分析。 本文的一大贡献在于采用高度细化的海关数据，覆盖贸易摩擦前后四年48个月份的企业数据，可以观察到企业在产品层面对进出口关税的反应。 具体而言，本文发现反制关税每提高10%，中国自美进口额平均下降了4%, 自美进口量下降3.4%。这表明反制关税有效抑制了美国产品对华输出，也是迫使美国重新与中国进行贸易谈判的重要手段。本文的另一贡献在于，我们探讨了中国对美征收反制关税的税收转嫁程度，并发现加征关税对企业进口产品的税前单位价格影响并不显著。这说明在短期内，加征反制关税的福利损失主要由国内进口商和消费者来承担。这将如何进一步影响我国企业在中美贸易市场上的表现呢？  

我们分析这种进口抑制效应是否影响了中国对美产品的出口。以往文献表明，企业的中间品进口对其出口有三方面的影响：一是直接效应，全球市场的存在使得企业能以低于本国市场的价格进口所需的中间品，也丰富了企业的中间品种类，从而帮助降低生产成本并提高利润，即直接成本效应。二是间接效应，进口中间品带来的成本效应可能提高企业生产率，从而使得更多的企业克服出口门槛。三是质量或技术效应，进口中间品所蕴含的高质量或高技术使得企业有可能满足某一出口市场的要求，从而增加其出口概率。这三种效应也得到了来自中国企业数据的实证支持。  

本文对这一支文献的贡献在于，在当前中美贸易冲突的契机下，我们得以考察短期内中间品进口下降带来的边际影响，这与以往关于企业进出口联系的实证文章是相反的冲击方向。 其次，在方法上，我们将加征进口关税这一外生冲击作为工具变量，通过两阶段最小二乘法探索中国自美中间品进口和对美产品出口的内部联系。 研究发现，中国对美加征反制关税显著抑制了企业产品的进口；又由于中间品进口对企业出口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因而反制关税也进一步抑制了企业对美产品的出口。这一渠道部分解释了在中美贸易摩擦中我国反制关税政策制定较为谨慎的原因，从而说明在当前全球产业深度合作的背景下，中美两国“和则两利、战则两伤”，应积极推进中美两国贸易合作回到正常轨道上来。  

根据以上研究结果，本文为当前复杂多变的中美经贸关系提出了具有时效性的建议，认为我国应该在战略和战术上做好全面的准备，通过高质量的发展以及高水平的开放来应对深刻变化的外部环境，保证产业升级的推进和企业生产率的提升。  

余淼杰 辽宁大学党委副书记、校长，国家级人才项目特聘教授、北京大学博雅特聘教授，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获得者，北京高等学校卓越青年科学家，美国戴维斯加州大学经济学博士，全球经济管理类前1%高引论文经济学家；《国际贸易》《长安大学学报》执行主编，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副主编。主要研究领域为国际贸易和中国经济发展，曾在Economic Journal、Review of Economics & Statistics、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经济研究》等国内外一流期刊上发表论文150多篇，出版中英文专著等22部。关于中国经济发展的研究曾获英国皇家经济学奖、第七届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奖优秀奖等。  

田巍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国际经济与贸易学系长聘副教授，研究领域为贸易自由化和进出口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等。研究论文发表在国内外学术期刊如Economic Journal,the World Economy,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Markets Institution & Money,《经济研究》《管理世界》《世界经济》等，研究成果曾获得“安子介”国际贸易研究奖等。  

郑纯如 美国弗吉尼亚大学经济系在读博士生，2020年硕士毕业于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研究领域为国际贸易、经济地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