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淼杰:特朗普乱局“十日谈”
特朗普先生是1月20日履新的,到今天为止,如果扣除掉周末休息日的话,满打满算就是当了十天美国总统。时间虽短,但其经济方面的施政方针策略已非常明显,已无任何不确定性可言。这两周十天的政令,真是让全世界大跌眼镜,足以写一本新编的“拍案惊奇”了。
细观特朗普当局这十日的经济“新政”,一言以蔽之,就是大行“孤立主义”,逆施“反全球化”,且兵分三路,移民、贸易、投资是三管齐下,面面俱到。
先来看移民。为了限制所谓的墨西哥移民潮,特朗普是假戏真做,把几乎人人都认为是在“作秀”是个笑话的“建美墨边境墙”方案摆上日程。如果边境墙建成的话,那正是世界的“第八大奇迹”,“政绩”直追中国两年两百年前的秦始皇。不过,最讽刺的是,当年嬴政修长城是为防止匈奴的铁骑,难不成特朗普也是防止墨西哥兄弟的chevy雪佛兰豪车?历史翻过了两千年,我们却看到相同的一场闹剧在全球最强大的所谓“自由民主”国家重演,此时此刻,为什么我们没看到弗兰西斯·福山教授笔下“最后的人(The last man)”的出现(见弗兰西斯·福山的《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也或者,这最后的人就是特朗普先生,只不过历史远未终结,所谓的自由民主社会更非终局。
更叫人啼笑皆非的是,据说这美墨边境墙的经费,特朗普当局还要让墨西哥政府出。如果这不是21世纪最欺负人的国际“分工合作”的话,那么大概这也就是所谓“弱国无外交”最好的注脚了。事实上,墨西哥移民在加州在德州大部分做的都是蓝领工人的粗活。哪怕把所有墨西哥移民都赶出美国,相对一部分美国蓝领工人是不愿意接手一样低收入的钟点工活的,毕竟“由奢入俭难”。如果真没有了墨西哥移民,那么,美国服务业部分的工资一定会大幅上涨,至于劳力密集型制造业,更是无法有明显比较优势的中国、越南、孟加拉的工人竞争的。五年在盐湖城看过一部电影《园丁》(A Better Life)描写的正是墨西哥移民在美国边境大城圣地亚哥的真实生活。请问:有多少美国白人居民只为了吃上面包,会为了小孩能上大学,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爬上高高的棕榈树去做工?
更糟糕的,美墨边境墙还不是特朗普当局疯狂移民政策的全部,而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几天前,特朗普当局已经宣布紧急吊销伊朗、伊拉克、苏丹、叙利亚、利比亚、索马里、也门七个国家的签证。理由呢?自然是“莫须有”。至于对叙利亚,更是一竿子捅到底,干脆无限期禁止叙利亚难民踏入美利坚一步。
这种做法,不要说外国友邦看不下去,连老美的一些法官都拒绝执行,助理司法部长哪怕丢了乌纱帽也不愿意同流合污,美国几大常青藤高校名教授和51名诺贝尔奖得主也“公车上书”抗议抵制,华盛顿州的法官更是临时冻结特朗普禁止入境法令。不过,胳膊恐怕扭不过大腿,特别是两年之后,如果特朗普还没被弹劾下台的话,他肯定会推共和党的亲信接任美国大法官,这样,三权分立更是形同虚设,变相成为中央集权,特朗普也有望成为21世纪的美国秦始皇。
可以合理预期的是,不久后特朗普当局会收紧工作移民签证,取消新的H1B签证发放。这样,印度等以输出软件服务业人才的国家势必受到明显影响。同时,美国因为加紧实施“美国人优先”战略,大部分欧亚各国留学生那不到工作签证,势必离美、另攀高枝,估计过不了十年,美国将不再是全世界最优秀人才的聚集地,可谓“脑干”(Brain Drain)有期,江郎才尽之日不远。
再来看看国际贸易。特朗普上台在国际贸易上也已经放了“三把火”。第一把火是直接废除掉“跨太平洋贸易伙伴协议”(TPP),这已在笔者意料之中,之前已多有详解,不复赘言。第二把火是准备与加、墨两国领导人做最后谈判,如谈不拢,则直接报废“北美自贸区协议”(NAFTA)。这正是匪夷所思之处。要知道,NAFTA自1994年成立,到现在已有20多年的积累、成就,是世界上最大也是目前最成功的自贸区。就经济学福利分析而言,虽说“小国大赢-”-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确受益很多,但 也“大国小赢”--美国本身也受益不少。废除北美自贸区自然是弊大于利,基本上所有的贸易经济学家都举双手反对。以特朗普的出手看,这个谈判不像是要挟,而是意气之争大于得失权衡。
之所以会如此荒唐,恐怕跟特朗普没有一点从政经验不无关系。在中国,如果要成为中央政治局常委,至少也得当过两个省份的一、二把手,有了充分的从政经验才能当到中央领导的。而特朗普的前任民主党总统克林顿和奥巴马,也都是有十年以上的从政经验的,偏偏美国政坛这次杀出个程咬金,昨天是亿万商人,今天却成了美国总统,只可惜门下写不出《吕氏春秋》。
国际贸易的第三把火好戏刚刚开始,那就是暗送秋波给老英帝国,鼓励它在三月份来个霸王硬上弓,干脆 “硬脱欧”了事。估计有了这定心丸,英国三月不但会真正脱离欧盟,而且还一度沸沸扬扬的“泛大西洋贸易投资协议”(TTIP)也会很快寿终正寝的。自然,对待OECD富国集团自家兄弟都如此,至于到处是穷乡亲的WTO多边谈判,那就更扯淡了。
别以为这就是美国的全球贸易战的全部,对美国而言,好戏还在后头了。估计特朗普玩的就是“攘外必先安内”的游戏,三把大火之后,贸易战的全部火力可能就是对准中国了。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忘了从哪听过一智者之言:“特普朗好比是一头疯牛冲进了磁器店”。如果是这样,磁器店的员工们该早做准备。现在看来,恐怕贸易战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树欲静而风不止。
再来看投资。目前刚刚十日乱政,特朗普可能还没来得及签署有关投资命令。不过,应该快了。可以预料的是,以后这四年,外国在美投资肯定是难上加难,对中国恐怕更是如此,国企想到美国投资自是难与上青天,为何?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然,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国家安全”。那么,国企不行,民企可能吗?恐怕也不行,被评为福布斯“中国顶尖企业”的三一重工是一家民企,在奥巴马时代都不行,何谈今天?
好了,到现在为止特普朗上台才两周十天,世界已经乱成这样了,不敢想象,如果他一直顺顺利利地干下去,做上两百周、四年的总统,美国会变成怎么样?全世界又会是怎么样?中国有两句老话,不妨送给总统先生:财也大,产也大,子孙祸也大。或者再精短明白点:崽卖爷田心不疼。特普朗先生,请自重。
作者余淼杰,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教授
原文刊于海外网